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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流程研究
来源:《情报杂志》 作者:吴素彬 陈云 王科选 党战军 日期:2013年09月12日

0 引言

美国情报界在2001年的“9•11”事件前未能及时发出恐怖袭击预警,而在2003 年对伊拉克大规模武器的评估不准确导致错误地发动伊拉克战争,先后出现的重大情报失误引起了情报界的深刻反思。专家学者们普通注意到传统的“情报周期” (Intelligence Cycle)和“情报流程”( Intelligence Process)概念存在缺陷,认为它们在一定程度上“催化”了情报失误的产生。在这种背景下,为了迎合建设以统一、团结和协作为特征的一体化情报体系的发展趋势,以罗伯特•克拉克为代表的美国学者提出了“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流程,为情报界提供了一种减少情报失误的新尝试和途径。 这一理论得到众多情报界权威的赞誉具有很强的理论和现实意义,非常值得我们进行深入研究。

1 传统的情报周期/流程理论及其局限性

传统的“情报周期”和“情报流程”理论是情报理论构建和实践工作的核心概念,但随着情报研究领域的拓展以及情报分析工作进一步的信息化、一体化和复杂化,传统情报周期/流程的解释力已远远不够,其局限性日益凸显。

1.1 “情报周期”概念

“情报周期”概念形成于二战后期,即美国情报基础理论的初创时期。2000年3月出版的美军《联合作战情报支援条令》第二章专门论述了“联合作战情报周期”理论。该条令规定情报周期包括6个阶段:计划与指导(Planning & Direction)、搜集(Collection)、处理与加工(Processing & Exploitation)、分析与生产(Analysis & Production)、分发与整合(Dissemination & Integration)、评估与反馈(Evaluation & Feedback)。如图1 所示:

图1 “情报周期”模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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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报周期概念把情报工作的各个阶段描述成一个完整的循环,它以用户的计划和指导为起点,以用户的反应为终点,形成了以情报支援和保障行动、以行动效果反馈情报效用的关系链。该理论符合解决问题的传统模式,遵循一个有序、连续和线性的过程,提供了一个最为简单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然而,如此界线分明的划分过程,导致情报生产各步骤和阶段之间的关系僵化,使得情报分析人员与情报搜集人员、加工人员完全脱离分开,制约了信息的有效传递,导致各个环节、部门和人员经常把责任相互推诿,逃避对最终情报产品质量的责任。并且,这一线性流程不符合人类真实的认知过程,因为思维是非线性的,它在寻求解决方法的过程中是跳跃在问题的不同部分。

1.2“情报流程”概念 

在理论与实际的磨合过程中,美国情报界逐步认识到情报周期概念和模型所存在的缺陷,因此逐渐以“情报流程”这一概念代替“情报周期”,并对其模型进行了相应调整。2004年 10月美军颁布了《对军事行动的联合及国家情报支援》(JP2-01)条令,这是官方文件首次使用“情报流程”取代“情报周期”。同时,美国还将构成“情报周期”的 6个阶段改进为“情报流程”中的 6 种“情报行动” (Intelligence Operation)。“情报流程”就是将信息转变为情报并让用户获得的过程,它由6种相互联系的情报行动组成:计划与指导、搜集、处理与加工、分析与生产、分发与整合以及评估与反馈,如图2所示。

图2“情报流程”模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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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情报周期”相比,“情报流程”的模型采用了网状的拓扑结构,而非以往线形或星形的结构,它更强调不同情报行动间的相互联系,体现出现实情报工作的复杂性和多样性。然而,虽然情报流程在传统情报周期理论的基础上有了新的变化和改进,但实质上,情报流程还是沿用了原情报周期理论的6大步骤(计划与指导、搜集、处理与加工、分析与生产、分发与整合以及评估与反馈)。处于所有情报核心的仍然是用户的特定任务和理念。 情报用户的意志和利益驱使依然对情报活动影响至深,各项情报活动之间的相互联系仍受情报周期原有观念的束缚和影响。此外,理论上的网络交互模式,在实际情报工作实践中缺乏具体的协调和管理,难以发挥理想的工作效能。

2 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流程解析

从“珍珠港”事件到“9•11”事件再到误判伊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事件,美国情报界发现导致情报失误有三个方面的共性原因:一是情报收集者和分析人员未能很好地共享信息;二是分析人员未能客观地分析收集到的材料;三是用户未根据情报及时采取行动。 传统的情报周期/流程概念存在很多缺陷,导致情报活动各个环节之间存在诸多壁垒和隔阂,情报与决策、行动之间相互孤立与脱节,缺乏良好的互动,极易诱发情报失误。 因此,美国情报界认为完全有必要对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流程这一全新概念进行深入研究,改进传统情报理念,尽力避免情报失误。

2.1 基本概念及原理 

与传统情报周期/流程不同,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流程着重强调让全部利益相关者(包括情报用户、收集人员、加工人员、分析人员、规划和建设系统以及支持他们的其他人员)更为直接地参与情报生产流程,建立一个共享的目标图,共同对最终情报产品负责。同时,参与人员也能够根据自己的资源围绕同一目标做出贡献,从而促使目标图更为全面精准,让所有的利益相关者都能够从目标图中获取他们所需要的资源来开展工作。该流程不是一个线性流程,也不是一个循环周期(尽管它包含了许多的反馈回路或循环周期),而是一个网络流程、社会流程,并且所有的利益相关者都以目标为中心,如图3所示。

图3 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流程模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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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图3 所示的流程中,有需求的情报用户通过查看目标现有的资料,确认他们所需要的信息;情报分析人员和搜集人员围绕同一目标,把用户的需求转换成“知识差距”或“信息需求”,并交由情报搜集人员处理;一旦情报搜集人员获取了信息,他们就会将其纳入到这个共享的目标图中,然后情报分析人员把获取的可行性情报提供给用户;同时,用户也有可能将自己的意见加入到这个共享的目标图中,并可能增加新的信息需求。

与传统的情报周期/流程不同,在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流程中,情报用户和搜集人员也加入到了流程之中,他们对目标同样有着一些有价值的见解。这使得情报分析人员要履行建立和维护目标图,找出并将情报用户需求转化为新的信息需求,提取可行性情报并确保将其传递给情报用户等职能,并且还要管理分析流程并向其他参与人员传递信息,以确保整个流程的正常运转。

2.2 目标的定义

在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流程中,所有的参与者都是围绕同一个目标而共同努力。对于这个目标,我们不能简单地看成是一个方向或是用户提出的单一需求,而应该把目标看作一个复杂的系统,把复杂目标看作是一个网络。

2.2.1 把目标看作一个复杂的系统。情报分析人员必须在系统的思维模式下来看待目标。大多数情报的目标是一个有着子系统且复杂的系统。正如美国在对萨达姆政权采取军事行动之前,对伊拉克的军事、政治、经济以及文化等方面,都做了大量深入的情报收集和分析工作,而不仅仅是单一地考虑其军事实力或武器装备情况。也许情报用户只需要特定的信息,但分析人员在看待目标时必须要以系统的思维来思考,否则单一和片面的分析研究往往会导致思维的局限,从而忽略事物之间的联系和相互影响,容易酿成情报失误。

2.2.2 把复杂目标看作是一个网络。 一个复杂的系统必然是动态的、不断发展变化的,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不能被简单地处理成传统的等级树形关系,而应该看作是一个相互关联的网络[4]。虽然情报活动一贯以对方系统为目标,但传统上更倾向于把它们看作独立而非是相互关联的整体。同时,人们往往也忽略了将自身的情报设施和资源组成一个网络,并充分发掘其优势和潜力。这种狭隘的认识淡化了事物之间的联系,而这种联系恰恰是目标系统构成一个整体的优势所在。因此,在实际的情报分析活动中,我们应当采用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流程,把斗争双方都看成是一个网络,协同搜集人员、分析人员和用户,从而使己方的网络尽可能地有效运行,并致使对方的网络失去效能。

2.3 正确处理情报分析人员与用户之间的关系 

在美国情报界,情报分析人员和用户(决策者)之间的关系始终是一个备受争议的话题。美国“战略情报之父”谢尔曼•肯特极力推崇情报分析的客观性,要求情报分析人员必须独立于决策者。而曾任美国中情局局长的罗伯特•盖茨则强调情报分析的实用性,认为情报分析人员应当与决策者保持紧密的联系。在此基础上,美国著名情报专家理查德•贝茨认为情报政治化是不可避免的,有着合理与积极的意义,关键是怎样把握政治化的尺度,做到趋利避害。 不难看出,情报分析人员与用户之间的关系从强调客观性逐步向强调现实针对性转变。

在传统的情报周期中,情报分析结果的分发就意味着分析人员工作的结束,用户根据分析结果采取怎样的行动完全取决于用户本身。但是,如果正确的分析结果没有被用户所了解,或者是未能据此采取正确行动,即便是最为辉煌的情报产品,也有可能成为“垃圾”。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流程则提供了处理情报用户与分析人员之间微妙关系的有效途径,情报分析人员使情报用户能够理解和采纳信息,并据此采取相应行动。

2.3.1 使情报用户理解信息。导致情报失误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沟通的障碍,因为情报分析人员往往很难使用户相信其判断。对于情报分析人员来说,不应当极端地把重点放在如何精益求精地提高分析技术,而应该更加注重如何使信息被用户理解,以及如何利用其知识来阐述清楚情报中的不确定因素和未知因素。因此,情报分析人员一方面必须学会在书面和口头方面有效沟通的技巧;另一方面必须使用户成为情报流程的一部分,重视情报用户的需求和意见。

2.3.2 使情报用户采纳信息并据此采取相应行动。在传统的情报周期/流程中,情报分析人员是根据用户的需求提供相应的信息,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处于被动的从属地位,这就导致情报判断一味迎合上级的意志而非基于事实证据。 在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流程中,分析人员根据其现有的资源,在客观分析用户需求的基础上,主动为用户提供分析结果,这与图书情报界的“推送服务理念”有着相似之处。这种积极主动的作为将使情报用户更容易理解和采纳信息并据此采取相应行动。

3 主要优势及面临的挑战

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流程是对传统情报理论的一种改进与发展,它具备许多独特的优势,但是作为一个新兴的概念它也面临着诸多挑战。

3.1 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流程所具备的优势

3.1.1 协作互动,提升了情报效率。情报保障范围的扩大、技术的迅猛发展以及情报效率的提升,在客观上要求情报分析更加分布化、网络化和协作化。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流程是网状的、非线性的,它更加强调所有情报利益相关者(用户、分析人员和搜集人员)在情报工作中的互动、协作。这种围绕同一目标的团队协作契合了时代发展的要求,它借助网络和通信技术,充分发挥情报整体资源的合力,最大程度地整合了团队资源,有利于克服情报机构之间的恶性竞争,有利于情报分析人员之间的相互学习与交流。

3.1.2 集思广益,提高了情报质量。不同部门或个人可能对同一目标感兴趣,但其目的或者侧重点却有所不同,因而在一定程度上,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单一、片面的现象。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流程利用协作分析模式,不仅可以为多个不同部门提供协作基础,而且可以使所有的利益相关者(用户、分析和搜集人员等)共享信息资源。由于该流程整合了几乎所有的情报资源,所以可以在情报分析过程中集思广益使分析更为全面和客观,进而生产出质量更高的情报成品,更好地满足情报用户的需求。

3.1.3 确保采纳,增强了情报实效。在传统的情报周期/流程理论中,情报分析人员处于从属被动的地位,只是按照要求提供情报分析产品,至于用户或决策者是否充分理解并采纳情报,并据此采取相应行动则与情报分析人员没有太大的关系。而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流程则对情报分析人员的能力素质提出了新的标准和要求,情报分析人员不仅要当好情报流程的“组织者”或“管理者”,同时还要扮演好情报产品“营销者”的角色。情报分析人员通过一种类似于“推送服务”的方式同用户建立良好的沟通,最大程度地确保用户加入到情报分析活动中来,以便于情报分析人员更直接地获取来自用户的信息反馈。这样可以使情报用户充分理解和采纳情报,并据此采取相应行动,大大增强情报的实效性。

3.2  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流程所面临的挑战

3.2.1 思想转变问题。 长期以来,情报界都沿用情报周期/流程理论,其体制结构、评价标准等受传统理论影响至深。 例如,在实际的情报工作中,情报分析人员会不自觉地将自己划归于所属情报单位(如政府情报机构、军事情报机构),或情报门类(信号情报、图像情报、人力情报等),这无形中对分析人员跨单位、跨专业的协作分析造成潜在困难。

3.2.2 安全保密问题。 共同参与、相互协作的基本前提是形成网络,实现资源共享,这就要求情报界必须在信息共享与安全保密之间达到平衡。 然而,官僚机构间存在利益冲突,而情报界历来对信息存有过分保密的倾向,加之信息安全保密形势日趋严峻,这些都会严重阻碍信息共享和情报分析工作的协作。

3.2.3 时耗增加问题。 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流程是一种网络化的流程,它比传统的情报周期/流程更为耗时。 正如,罗伯•杰克逊所评价,“对于情报分析来说,时间限制是最为困难的障碍之一。”如果分析人员需要与情报搜集人员进行协调,并且对决策者所提出的各种问题予以回复,那么最后的情报产品可能会需要耗费很多时间才能最终到达决策者的手中[5]。

4 启示

随着国际环境的巨大变化,我国国家安全将会面临越来越多的威胁和挑战,影响国家安全的因素也越来越多样化和不确定化。 通过对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流程理论的研究,结合我国的现实国情与国家安全形势的需求,我们可以得到如下几点启示:

4.1 更新情报理念,树立团队协作意识 

理念引领行动,改进情报分析工作,首要的是解放思想、更新情报分析理念。由于情报分析人员归属于各个情报单位下设的分析机构,相互之间常常视彼此为竞争对手,逐步形成了重竞争轻协作的传统思维[6]。这既阻碍了情报事业的向前发展,又为情报失误埋下了隐患。对于我国情报界来说,关键是在破除旧理念的基础上,树立团队协作意识。一是所有的利益相关者必须目标一致、认识一致、利益一致。情报用户、搜集和分析人员必须围绕同一目标,共同参与,共同对情报产品负责;二是整合各自为政的情报机构,以目标为中心组建联合情报分析中心,探索符合我国情报工作发展的体制。

4.2 确保信息畅通,促进情报资源共享 

实现信息的有效共享是协作的内在要求,然而,在情报工作中,信息共享与安全保密的矛盾由来已久。 防泄密并不是完全封闭就达到了目的,保密过度势必限制资源的共享,阻碍分析人员对事实真相的认知。 在处理情报问题时,应改变我国情报界一贯高度保密的传统,采取积极应对的方式来处理二者之间的关系。 应当改“堵”为“疏” ,加强信息安全防范技术的研究和应用,为情报资源信息共享保驾护航,实现情报效益最大化。 同时,应当进一步加强情报界网络信息化建设,建立一个类似于国家数据库的网络信息协作中心,为分属不同情报单位的分析人员提供一个虚拟平台,方便情报生产活动中所有的利益相关者在此就共同关注的问题进行协作研究,或就用户指派的某一重大问题快速组成联合攻关小组,集合所有人力、物力资源分工协作,相互反馈信息,最终生产出高质量的情报产品。

4. 3 整合教育资源,提升情报分析人员的综合能力

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流程赋予了情报分析人员更为广泛的职责,不仅要分析出全面准确的情报,而且要利用其专业知识来阐述清楚情报中的不确定因素和未知因素,以良好的职业操守以及沟通技能确保用户理解并采纳情报产品,并据此采取相应行动,这对情报分析人员的能力素质提出了新的要求。然而,目前我国的情报人才培养机制类似于美国情报界,存在着教育机构分散、职能重叠、教育资源较为浪费等问题。因此,应当尽快整合情报教育资源,组建专门机构(如情报人员培养中心或办公室),统一管理和协调国家情报系统的教育和培训工作。为了适应当前日趋复杂动态多样的情报工作环境,在继续加强传统情报专业能力素质培养的基础上,必须要进一步拓展情报人员能力培养内容,注重综合技能的培养,加强分析人员与情报界以外专家的接触与交流,大力提升情报分析人员的综合能力素质。

参考文献

[1] Joint Chiefs of Staff. Doctrine for Intelligence Support to Joint Operations[EB/ OL]. [2012-07-20]. www.dtic.mil/doctrine/new_pubs/jp2_0.pdf

[2] Joint Chiefs of Staff. Joint Publication 2-01: Joint and National Intelligence Support to Military Operations. [2012-07-23].www.dtic.mil/doctrine/new_pubs/jp2_0.pdf

[3] Robert M Clark.Intelligence Analysis——A Target-centric Approach [M]. Washington,DC:CQ Press,2006:10-15

[4] Robert M. Clark. Intelligence Analysis——A Target-centric Approach [M]. Washington,DC:CQ Press,2006:23-25 |

[5] Rob Johnston. Analytic Culture in the US Intelligence Community: An Ethnographic Study [ EB]. [2012-08-01].https://www. cia.gov/library/center-for-the-study-of-intelligence.html

[6] 张晓军. 美国军事情报理论研究[M]. 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2007:7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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